

风挽夏颜
那天,我和你手挽着手,走在野花摇曳的山岗,高天流云,浅溪映梦。远离故乡的忧愁,都被这世外仙源一般的美景驱散。你在一旁幽幽地说:真想在这里建造一丛小院,和你过一种养鸡种菜的简单生活,从此不再考虑房贷、车贷,不再考虑柴米油盐,不再考虑没完没了的应酬和各种筹划书、计划表,不再看人的脸色过日子,不再虚伪地逢迎别人而露出一张可耻假笑的脸。我有些心疼地看着你,职场的打拼,谁不是这样过日子,把自己武装到牙齿,然后每一个清晨在闹钟的冲锋号声里起身,冲锋陷阵。
能在这样一个城市坚守到现在,我早已习惯了从你温和的目光里取暖,在这个钢筋混凝土铸成的欲望丛林中,每一处灯红酒绿都是无尽的诱惑,每一场豪华夜宴中都有无数见不得光的交易,有人人前笑,有人人后哭。可是,我却是个不服水土的乡下人,不是为了你的话,我都不愿意这个人满为患的虚假世界里呆下去。
城中的岁月,几乎没有时间去感叹春花秋月。如果不是道旁树的绿色在眼前,我都不会想到春天的来临,如果不是街上女子衣裙飘飘,我都不会想到熏熏夏风倏忽而至。每天都是钟点工,每天都是快餐外卖过日子。虽在一个城,我和你也只是在晚上才能在廉价的出租屋里相见。
那天,我和你手挽着手,走在野花摇曳的山岗,站在高高的地方,回身看着山下炊烟袅袅的农家,我心惆怅:如果能超脱物质的欲念,如果可以放下手中所拥有的美好与富足,你是否真的愿意跟我一起去山下茅屋修竹、风雨同行?我多少有点怕,怕这六月的夏风让我这张容颜干枯成一片落叶,怕你挺拔的腰背现实压弯。所以,我紧锁眉头,不言不语。
你没有觉察到我的心事,满脸憧憬地想着未来的美好。其实,走到哪里都一样,只不过是换了一种劳累的形式。于这世间的锦绣繁华,我们只是匆匆而行的过客。无论是车水马龙、亦或是碧涧流泉,我都愿意与你并肩而行,将这一路的风景徐徐地看在眼底。
我知道,这温热的夏风再多情也挽留不住如花的容颜;我知道,我和你这短暂的后半生两两相望的日子还有多少。只好,用一张张补水的面膜和乐观的心态,让自己老得慢一些再慢一些。让这相守的时光里,心情如这满山的野花一样美丽。其实,到哪里都一样,只要有你,哪里都是我们安心停泊的芳草岸。


夏天的风
那天,我和你手挽着手,走在野花摇曳的山岗,云天茫茫、碧草萋萋,苍老的松下有潺潺清泉汩汩流淌,山下遥远村落的上空,正盘旋着两只白鹭。天地之间的这片美景,就像是我梦中遇见了无数次的一幅完美的画。这样美丽的地方,足够两个每日里案牍劳形的人静心休憩了。回头看着恬静的你,我幽幽地说:真想在这里建造一丛小院,和你过一种养鸡种菜的简单生活……我是不忍心看你太累了,而我自己也是身心俱疲,如果真的放弃都市的繁华生活,你是否愿意抽身远离。
我在心底深处是怀念故乡的春花秋月的,儿时常常漫步在青草池塘处处蛙的夜色中,月色朦胧,我感觉自己就在画中。那时的日子简单,日常里,不过是山上打猪草或者拿着一本书去放牛,日子虽然单调但是无忧无虑。夏天的风里,悠扬的蝉吟在清凉的绿叶间响亮地宣告自己的主场到了,轻摇蒲扇也驱散不去暑热的时候,倒是可以牵着牛儿在山下去看粉红的荷花盛开满湖,我的眼睛追着来往穿梭的红蜻蜓发呆,偶尔会有斑斓的蝴蝶从身旁飞过。
那时,一顿清蒸小鱼,都会让我幸福好一阵子;那时,学会一首笛子曲,都会让我高兴地跳起来。也就是那时候,我认识了刚刚上初中的你,生命本无色,是你给了我颜彩,尘缘真的妙不可言。清贫的岁月里,我们的读书声传遍山岗,都在憧憬着大山之外的世界。你说:哥,你去哪里,我就跟着你,有你在,我就不会吃苦。
光阴无情,总是把最美好的过去都带走,留给我们无尽的怀念和疲倦。可是,为了生活,我们不得不继续前行,为了安身立命,我们不得不在各自的职业战场打拼。我和你,最终聚少离多。也不知道过了多少年之后,你不再是那个扎着马尾辫的纯真小女孩,我也不再是那个河边放牛的乡下少年。
很久很久之后的某个夏天,当我在公司办公室的窗外,偶尔听到对面公园绿叶间的一声稀疏的蝉鸣,忽然很多回忆被一瞬间唤醒,仿佛前世一般久远的事都被我再次清晰地记起。于是,打开窗户,南来的夏风清爽满怀,于是我在夏风吟唱声里,给你发去了微信语音:明天请一天假吧,我带你去个地方,咱们太累了,该好好休息一下了。说完这句话,我的泪水涌出了眼眶。我和你都长大了,我们在这个繁华人间得到了许多,也在时光的洪流中失去了很多。
那一天,我和你手挽着手,走在野花摇曳的山岗,夏天的风徐徐地吹拂着我们的脸颊。我笑着看你闭上了眼,对着天空张开了双臂。花朵,蝴蝶,流水,清风,一切的美景其实都在,是我们远离得太久了。转眼之间,仿佛我们的世界都变了,我看到你鬓间的白发了。我知道,我眼底的皱纹不会比你少。当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,你笑了,没有说话,而是看向山下那片绿意盎然的清水田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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