自小,酷爱吃杏子,院子里便长了两棵茁壮的杏树,那么自然而然。
自小看惯了每年春季便会怒放的杏花,从来不觉得有什么惊艳,那些粉色的小花开放时,就和家里的一桌一椅一样,被我忽视着,被我无视着。
我只对杏花落了,那青涩着刚刚蓬起的小杏子感兴趣,自小,会一边流着口水,一边盯着小小杏子,自言自语或者问我的爸爸妈妈:什么时间可以吃?偶尔实在忍不住馋虫治我,便用细长竹竿挑选着敲下认为其间目力所及的最大的小小的杏子,甚至等不及洗一下,用手指搓一搓,便放入口中,小心翼翼嚼上那么一小口,流出的酸汁,酸倒了牙,酸皱了眉,酸长了舌头,当然,也算彻底解了一段时间的馋虫子。
不觉得甜瓜有多么甜,不觉得桃子有多么鲜,不觉得秋季那些紫色红色挂满葡萄架的葡萄有多么诱惑,唯有杏子黄时,我的欢乐,便会连接开启无数日夜,直至杏树再次变成单颜色的绿,再次让我哀叹着期待春天。
小杏子, 放在水果界,应该是最不起眼的存在,然而因其所爱便赋予了它至尊的地位。家里两棵大杏树,会结很多杏子,杏子熟时,母亲会摘一些长得特别漂亮的送给左邻右舍,这,必须在我不知情中悄悄去送,若是被我知道,我会又哭又嚷,说:还不够我一个人吃的,你送出去给别人干嘛?其实,一个小小的人儿,怎么可能吃得完那么多杏子呢,我只是习惯了霸占,霸占着我独自要享受的欢乐。杏子过度成熟,便软软的从枝头掉落一地,我可惜了那些被跌成泥的杏肉,又不厌其烦着捡拾里面的杏核,用铁锤敲碎硬壳,把里面的杏仁清洗干净,剥掉皮,一大把一大把一边吃到陶醉,一边感叹着杏子真是浑身是宝。愈加舍不得与人分享。他们吐槽杏子是酸的,而我觉得酸到透彻就是回味甘。他们吐槽杏仁吃多了有毒,而我觉得,可以用水浸泡整晚再吃,那些毒素,都随了水去了……那些吐槽,不过是看不惯我的独爱罢了,计较了干嘛?反正我也不打算与他们分享我的杏子,我的甜蜜。
那个在院子里种下杏树的人被一场未知名的病喊走了,他走的时候,恰恰是杏子熟时,我似乎一下味觉退化,我似乎一下陷入了茫然,我似乎一下没有了视线的聚焦,我似乎看什么,都是单一的黑白色。
他走了之后的第一年,我从曾经欢悦着回家,到有了回家恐惧症。那个院子,一物又一物,似乎活了,提醒着我,他曾为我种下杏树,为我架了葡萄,为我做过写作业的小凳子,还有靠墙边画过小圆圈,罚我站……
我开始不得不承认,杏子是酸的,一任母亲把那些熟透的杏子分给更多的村人,我开始吃甜瓜,吃桃子,吃葡萄,吃从水果店里买回来的不同水果。
那两棵杏树,我任凭它们随着岁月荣枯,不准砍伐,让它们自然老去吧,你们不要怪我不再围绕你们转,也极少把目光投向你们,哪怕你们花开若粉粉的云朵,你们也要知道,我终究在他走后,需要长大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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