征文
〖二十三周年庆〗第三类感情
一
已经高烧三天了,烧得我迷迷糊糊,烧得我怀疑人生。
初始只是普通的感冒,不幸诱发了中耳炎。这些病症并非是医生确诊,全是我凭着自身的感受揣摩出来的。我很久不进医院了,好像有个成语叫做讳疾忌医,单纯从字面上理解就是在说我。从小羸弱多病,几乎是在医院长大,自认为算得上半个医生。成年后,我发誓再也不进医院。
高烧。当体温超过38.5℃时候,我已经进入了半昏迷的状态。
“起来喝点水。”一个柔柔的声音仿佛从天外传来。我很听话地起来喝了一口白开水,意识稍微清醒一点,看了一眼枕边的手机。
“我睡了多久?”我问亭,亭一直和我连着语音。
“不到半个小时,我听到你不停地说胡话,才喊你起来喝水。”
“哦,还好有你在,我都觉得我的灵魂脱离了肉体。”
“病成这样了还胡说八道。听话,去医院看看吧。”从我生病以来,这最少是她第十次让我去医院了。
“不去,现在发烧的进了医院,先要检测新冠核酸,太麻烦。”我找了个借口。
“你怕什么检测呀,检测一下不是更放心?”亭有点发火了。
“不去不去,我再躺一会,你唱首歌,哄我睡觉。”我还真是坐不住了,不明白为什么发烧了就一定要躺下才行。
“唱歌?再不去医院,你信不信我大嘴巴呼你?”亭好像真的生气了,声调提高了八度。而我甫一躺下,亭的声音仿佛又远在天外。我再次陷入了半昏迷状态,与亭交往的一幕幕场景,纷乱无序地交织在我的脑海里。
二
“谁坐在亭的对面和她开牌,就是不给我面子,我就骂谁!”时间是四年前,地点是联众升级两副牌一区。说话的是牌室里有名的疯子,每天上网不是来打牌的,唯一的工作就是骂人。最近,不知道亭怎么得罪他了。
毫不犹豫,我坐到了亭的对面,开牌。我和亭很早就认识,毕竟常在这个牌室游戏的人并不多。曾经交换过QQ,好像有一天亭的大小姐脾气发作,把我删掉了,之后我们就没有在一起打过牌。直到今天看见疯子叫嚣,我不由得火起,用实际行动支持亭。疯子并没有开骂,像是无视我一样。
再次加上了QQ。
“那个疯子怎么不骂你?”亭奇怪地问。
“我和他交手过很多次了,告诉你我对付他的方法。他上小非号的时候不用搭理,和他的大号说,铅笔字看不清,你能涨点出息不?他上会员号时候,只要骂脏字直接截图举报,封他几次以后他就不再找我麻烦了。”
“我嫌举报麻烦。”
“保存截图给我,记录骂人的时间,我帮你举报。我白天上班时特别闲。”
这次以后,我们成为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。
三
我是不喜欢动键盘的。只要条件允许,我一般选择语音聊天,象打电话一样,想说什么都能迅速表达。我和亭恰恰都有这样的条件,于是我们的语音交流开始频繁起来,打牌下棋,柴米油盐,网上网下,无所不谈。
我们很少在一起打牌,因为经常相互指责,大有一言不合掀桌子的架势。那天她直截了当地对我说:“以后咱们各玩各的!”其实,她有一个玩得来的搭档,风趣幽默,而且从来不说她打牌不专心,即使她真的不专心。而我本来就很少打牌,更多时候是在看牌。因为我是个不折不扣的酒鬼,每天晚上趴在电脑桌上,一喝就是几个小时,一边喝酒一边看牌。
那晚,她和搭档分手了,她说搭档欺骗了她,原则问题上的欺骗,不能原谅。那晚,她哭了,很伤心地哭了,撕心裂肺。那晚,我们连着语音,我默默地听着她抽泣,心疼。良久,我劝她,以后只玩游戏,不要再找这样的烦恼。她说永远不会了,心痛的感觉,一次就够。
四
交友不慎!损友,是我们对彼此的由衷评价。
熟络之前,我们在联众都有各自的短板。
我是不在乎联众秀的,总是花一个联众币买那个手上有创可贴的帅哥,五天一续。我想一个大老爷们,还用秀来打扮自己?哥靠的是气质!这个观念是被亭生生扭转的。“你穿个自己喜欢的秀,看着是不是很舒服?上来游戏难道不是找舒服的?”“那个创可贴的秀是我最喜欢的。”我讷讷地回答。“我真是懒得搭理你,财迷就说财迷,你赚钱不是为了消费的?”从那以后,损友帮我掌管了秀权,我的联众币消费千倍万倍地增长。
她是不注重ID的,一个拉面号可以玩好久。自己喜欢注册一些词语的汉语拼音,有的已经十多位了。在我的循循善诱下,她的ID开始变短,变短,越来越短。钱也花了不少,偶尔想起来肉疼的时候,她会咬牙切齿地对我说,我真恨不得掐死你!
五
如果说这几年中,我对亭稍微有所裨益,就是帮她增强了自控力。在联众,她是属于女侠型的,而且是超级女侠。看到哪里有不平事,总要插上一脚,踩上一踩,结果就是三天两头吵架。那天喊我去帮忙,我到现场后想问问原因,亭给我发来了愤怒的表情。
“让你来是吵架的,不是来做裁判的!”
“我总要看看谁对谁错吧?”
“问什么对错,我喊你来肯定是帮我的,难道帮他们?没见他们骂脏字?骂回去!”
“可是我不会骂街。”
“你是不是男人?男人有不会骂街的吗?”
“我还真不会,但是我可以讲道理。”
后来回想起那天的事情,亭总是笑,说真难想象出我文绉绉地摇头晃脑和几个流氓讲仁义礼智信的样子。
我和亭说,网络上很多的流氓,可能在现实中反而是体面人,斯斯文文衣冠楚楚。他们在网上故意寻衅滋事甚至满嘴污言秽语,正是为了发泄现实中的压抑。你何必和他们较真,成为他们宣泄的目标。慢慢地,亭接受了我的劝慰。如今不管看见了什么,最多也只是向我吐槽吐槽,不再是一怒冲冠,仗剑卫道了。
亭对我的帮助是让我受益终生的,她让我戒酒了。
我知道自己有酒后发疯的毛病。醉酒后的情绪特别烦躁,经常因为小事而失去理智,大发雷霆。一次酒后和亭的朋友发生了冲突,亭好几天没有搭理我。清醒的时候我知道问题出在自己身上。我道歉,我认错。
最后亭苦口婆心地劝我:“你必须戒酒了!你这是双重人格,醉酒后你走进了另外一个世界。本来你身体不好不适合饮酒,你却要沉浸在酒精的麻痹中,逃避现实。这不是办法,你不能生活在幻想中!”
“你说的我知道,可是我已经酗酒好多年了,能戒掉吗?”
“不尝试怎么能放弃?你每天晚上直接吃饭,然后出去溜达溜达,一个半小时吧,既有助消化又锻炼身体。你回来后我陪你打牌。”
从那天开始,每个晚上,小花园里,小广场上,跳广场舞的人群外,露天卡拉OK的观众中,就多出了我的身影。开始几天靠着一股冲劲还真成功了。一周之后进入了煎熬期,长期对酒精的依赖不停地折磨我的意志。亭每天监督,不停鼓励。“加油,你已经做到这么多天了!坚持一下就又多一天!”“你是个男人,人无信不立,你答应我的就要做到!”“想想当初你戒烟的时候,可比戒酒难多了,但是你为了那个讨厌烟味的女孩,做到了。你今天也可以做到!”……我像是在跑马拉松,在精疲力竭想要放弃的时候总能听到一个来自天外的声音,激励我坚持下去,难道这个声音来自天使?
最终,我成功了!
六
和亭的关系日益亲密,玩笑也是越开越多。
她对数字不敏感,百以内的加减法都要沉吟半天还经常算错,这就成为我经常挖苦她的笑点。记得一次她在数给几个果园浇过水,奇怪的问我,我怎么只给五个果园浇水了,还差哪个没浇?我对她说,五个已经够了,别找了,对于你来说,六太难了!
我说话有齿音字,也总是被她调笑。回家路上买了菜,她会问问买了什么菜,买没买“又”。我知道她是故意的,因为“肉”和“又”的发音我咬不清,于是故意说:“买了二斤又!”她便得意地笑起来,仿佛小阴谋得逞一样。
小电,是我给他老公起的代号,取电灯泡的意思。据说他身高体健,做俯卧撑以百计数。每当我一本正经地对亭说:“我决定了,去和小电决斗!”亭总是笑得前仰后合:“就凭你那小身板,不用他出手,我就把你扔出去一溜跟头!”我无奈地摇摇头。亭也是好身体,每天早上晨跑几千米。
“你快去找个老婆吧。”“哪有瞎了眼的嫁我?要不咱们凑合一下吧,瘸驴配破磨。”“你哪凉快哪呆着去,我有家。”“没事我不介意。”“我介意!滚!”
七
“起来,该喝药了。”柔柔的声音再次响起,“好点了么?”
“嗯,好些了。”我爬了起来,感觉好像轻松了很多,喝了药,拿起体温表测量体温。
“把我让你买的那个滴耳液再用一次。”
“说明书说一天两次。”
“你这么严重应该一天四次,快点,听话。”
“好吧。”我不得不躺下,拿起滴耳液,“哎呦!”
“怎么了?碰疼耳朵了?你这毛手毛脚的,真是愁人!严重不严重?”
“不是碰疼了,是我一使劲挤多了,药水把耳朵眼灌满了。”
“那你哎呦叫什么?我看你的病已经好了,叫的这么大声!”
“37.5℃了。”
“好,退下来不少了,一定多喝水。”
“你还不下线?一会小电下班了。”
“你不说我都忘记了,还没择菜焖米饭呢!下了下了,记得按时喝药多喝水!”
八
“你的烧刚刚退下去,噼噼啪啪地和谁聊天呢?”
“在写征文。”
“你会写文章?写的什么?”
“《第三类感情》”
“什么叫第三类感情?”
“明天发表,你看了就知道。”
“你又卖关子?信不信我大嘴巴呼你?”
2021年6月28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