看到这条“中国最美公路”,别忘了这168名烈士 [复制链接] 查看:142回复:1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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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5-05-16 10:25   光明网





  独库公路,

  纵贯天山南北,

  全长562公里,

  因其壮美的风景

  被誉为“中国最美公路”。

  然而壮美风景背后,

  是168位烈士的牺牲

  与无数筑路者的艰辛。

  曾经的基建工程兵、

  著名作家何建明

  2025年3月赴新疆采访,

  写下这条英雄之路背后

  感动中国的故事。

  何建明

  全国劳动模范、中国作家协会报告文学委员会主任、中国作协原副主席、中国报告文学学会会长。七获全国优秀报告文学奖,三获鲁迅文学奖,四获徐迟报告文学奖,六获中宣部“五个一工程”奖。




  何建明

  本文节选自5月15日

  长江日报8版报告文学

  《独库——血染的英雄路》

  ▼

  独库背后的故事

  那是一个雨雪天。一路上,寒风夹着雪花扑面而来,每一片雪花似乎都打在我心尖上……

  终于,在雪雨中我见到了身穿老式军装的陈俊贵——一位干瘦但十分干练的汉子。他看上去非常疲倦,而且似乎还有一只手臂受了伤。“我不想多说,说不动了……”见到我的第一句话,他这样说道。显然,他过于疲惫和劳累。

  “老陈,你知道吗?我也是基建工程兵,后来在白石桥兵种总部工作。我是1976年1月入伍的……”我这样自我介绍。

  陈俊贵顿时站住了,愣了不到两秒钟,立即向我敬了个军礼,说:“哎呀,是老首长、老战友啊!请,请,请进屋里坐……”他的神态完全变了,精神也焕然一新。




  陈俊贵用手轻轻地拂去一尊尊墓碑上的雪花,他一个一个地讲述这些战友牺牲前后的故事。

  陈俊贵比我晚两年入伍。他是1978年的兵。他来到天山筑路兵168团后,便遭遇了一场惨烈的雪崩,与他一起执行任务的两位战友不幸牺牲,只剩下他一个人幸存。自此,他的人生轨迹发生了他自己都未曾预料的变化——如今,他仍然坚守在乔尔玛烈士墓,成为一位守墓人,且他一家人都投入其中。

  那年陈俊贵到部队时,独库公路已经修建了6年。当时的施工正值最艰难的阶段,部队随时传来战友牺牲的噩耗。但即使如此,军心始终未曾动摇。陈俊贵所在的部队也牺牲了好几位战友,甚至在施工现场,目睹战友牺牲的场景已屡见不鲜。那一年,部队在“老虎口”施工时,山体突然塌方。一块巨石落下,正好砸在一位四川兵身上,他的整个身子被压在下面。当时,这位四川兵还没断气,勉强能够说话。战友们纷纷拿起钢钎等工具试图撬开巨石,但无论怎么用力都撬不开。“老虎口”又位于悬崖峭壁之上,机械设备根本无法运上来。大家想用炸药炸开石头,可又担心会误伤这位战友。战友们急得团团转,而四川兵却开口说道:“你们别费心了,我肯定活不成了。把石头一起炸开吧,别影响施工。”

  他越是这样说,战友们越是难受,一个个哭了起来。四川兵又说:“我快要死了,还没给家里人写过一封信。谁能帮我记一记?我想跟爸爸妈妈说几句话。”战友们赶紧找来纸,对他说:“你说吧,我们记。”四川兵便一字一顿地吐出话来:“爸、妈,我在部队挺好的。工作不累,吃得也不错。首长很关心我,战友们就像亲兄弟一样。爸、妈,我就是有点想你们……”说到这里,他哽咽了,鼻子和嘴里随即开始不停地流血,血越流越多。战友们哭着轮流给他擦血,可怎么也擦不完。

  最终,当鲜血不再流淌时,这位四川籍士兵也没了最后的气息……

  “想起这样的事,我就再也不埋怨任何事情了。”陈俊贵说道。此时,这位东北汉子显得格外安静而动情,宛如一只肩负重任的小虎崽。我理解,因为我也是从“死神”手中挣脱过来的人。




  陈俊贵来到纪念碑的背面,指着碑文上牺牲的168位烈士的名字,逐一讲解。

  陈俊贵开始讲述他自己的“故事”——

  我们是四班。班长叫郑书林,湖北人。班长平时对我特别好。

  1980年4月6日,是我永远无法忘记的一天。当时大雪封山,42公里处施工的部队已经断粮,我们习惯称其为“42”。由于通信中断,团里决定派我们连队去“42”送信。连长让郑书林挑选三个身体素质好、能力强的战士执行任务,我有幸被选中。出发后我才知道,同行的四人中有班长郑书林、副班长罗强以及另一位战士陈卫星。去“42”的路程有40公里,大雪封山,这项任务并不轻松。我们四人带上炊事班剩下的20个馒头,背着一支步枪和一部军用电话就出发了。团里的意思是,如果前面的电话线路能接通,就让我们给“42”传达团里的指示,通知施工部队可以撤出工地。

  本来42公里的路,我们以为一天差不多就能走完,谁知道却整整花了三天三夜……

  出发不久,天空开始飘起大雪。天一黑,雪越下越大。原本存在的路迹已经完全消失。事情开始朝着糟糕的方向发展,比我们预想的还要艰难得多。

  班长说:“能不能想办法找到以前那些没有倒下的电线,给‘42’打通电话?”终于找到一根还竖着的电杆,这让我们几个人兴奋了好一阵。但积雪太厚,爬不上去。于是,班长蹲在地上,让罗强踩着他的肩膀,又让我踩在罗强的肩膀上,副班长在一旁扶着我们。然而,折腾了半天也没有结果,因为我虽然接通了电线,却始终打不通电话。无奈之下,我们只得继续沿着电杆的方向往前走……

  这一夜,我们累得筋疲力尽。天亮后再看,我们几个人身上全是泥水和冰碴,活像冰棉人——因为棉袄、棉裤都冻成了冰块,像盔甲一样,又硬又冷,敲都敲不碎!

  继续向前行进的速度明显慢了,慢到一个小时也走不了二三百米,因为大雪已经完全没过我们的腰部。班长说,如果照这个速度下去,我们非得冻死在雪地里不可。该怎么办?

  “脱!把棉袄、棉裤全脱了!”他说。

  于是,我们开始脱衣服,但怎么也脱不下来。最后只能一个人坐着,另一个人抱住腰,还有一个人用力拽着棉袄和棉裤,才能一层一层地将它们脱下来。班长的意思是:把身上百十斤重的“冰衣”脱下来后,各人背自己的衣物,他自己还要背着一支枪。这样一来,我们就能相对“轻装”上阵,走得快一些。可是,那是什么样的天气、什么样的环境啊!我们只穿着毛衣和绒衣,冻得受不了。风又特别大,像刀子一样直往骨头里刮……

  实在走不动了,只能坐下来休息一会儿。可一坐下,手脚又麻木了,动弹不得。这时,我们心里都紧张起来:照这样下去,真是非死在雪地里不可!“快起来!快起来!坐在这儿等于等死!”班长冲着我们喊道。我想起身,但怎么也站不起来,有些赌气又泄气地说道:“你们走吧,我不想走了!”班长上前一把拉起我,说道:“你走不动的话,我背你!”无奈之下,我只得继续跟着他们向前走。但雪太大,连“路”都看不见,只能爬着前行……就这样,我们又在雪地里坚持了两天两夜。




  大雪纷飞,洁白的雪花掩盖了每一尊墓碑上的名字。

  寒夜的雪地里是怎么度过的?那就是四个人挤在一起,靠啃几口馒头补充一点能量,再依靠年轻人体内积聚的一点热量,硬生生熬过去……

  第三天早上,我们爬上了一个坡。后来得知这里距离“42”还有约8公里。现在听起来,8公里似乎只需一两个小时拼一把就能到达。然而,我们已经在雪地里跋涉了三天三夜,体力几乎耗尽,连一丝气息都提不上来了。几个人互相对视,心照不宣,都明白我们恐怕已是凶多吉少。我们倒在雪地里,眼睛望着天空,目光中充满了对生命的渴望和对死亡的恐惧。然而,谁也不愿直面眼前的严酷现实。

  班长拿出了最后一个馒头,他的双手微微颤抖。我们都看在眼里,因为这个馒头是我们四人最后的一点希望和能量!

  班长突然举起馒头,对我们三个人说:“我现在提议,这最后一个馒头留给陈俊贵吃,他是新兵。大家有没有意见?”

  我愣住了。看了看班长,又看了看另外两位战友,他们坚定而无畏地齐声说道:“同意。”

  我急了,眼泪都流了出来,说:“我不能一个人吃,要吃大家一起吃!”

  班长郑重地说道:“就一个馒头,大家分着吃,对谁都没有实际作用。就这么决定了。陈俊贵,我现在命令你把馒头吃掉!”

  我的眼泪又出来了,看着他们三人。罗强转过身去。班长和陈卫星没转身,看着我,他们要看着我吃。我知道这是命令,于是就接过馒头,然后转身三口把馒头吃掉了。可当我转过身来,再与陈卫星的目光碰在一起时,发现他的眼睛在狠狠地瞪着我,意思是:你还真吃了呀?你这个新兵蛋子怎么这样不懂事呢?

  后悔了!我懊悔地将目光移向班长。班长只是笑了笑,说道:“很好,陈俊贵。”然后命令道:“我们继续往前走!”谁也没有想到,大约在中午时分,走在队伍最后的班长倒下了,倒在了雪地里……我们赶紧跑回去查看,只见他半边脸埋在雪中。我们将他翻过身时,发现他还在微弱地喘气。

  副班长罗强赶紧说:“陈俊贵,你守着班长,我和陈卫星去砍些柴火,给班长取暖。”……这么个天气,哪儿找得到柴火!他们气喘吁吁地回来,失望地围在班长面前。我们没有任何办法,只能不停地喊着“班长,班长”……但班长就是不睁眼。我害怕极了,跪在他身边,不停地呼唤着:“班长,班长!”

  班长奇迹般地醒了。我赶紧拂去他脸上的雪花,听他用极低的声音说道:“你们继续走吧,别管我,我不行了。你们一定要完成任务。”然而,他又转过头,低声对我说:“陈俊贵,如果你能活下来,到我湖北老家看看我的父母……”

  “班长,你会活下来的。”我哭着抱住班长的头,连声说着你不会死的,我背你出去。但班长再也没有回应……他闭上了眼睛。

  那一刻,我的心仿佛崩溃了一般,忍不住号啕大哭起来。罗强和陈卫星也跟着哭了。

 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,副班长罗强说道:“我们开枪为班长送行。”于是,雪地的山谷中响起了一声沉重的枪声……

  班长在雪地里永远地“睡着了”。当我们离开他时,大家一起向他敬了一个军礼。

  剩下我们三个人,为了完成任务,必须继续往前爬行。可是从那时起,我们的脚步就像被灌了铅一样,既迈不开,也抬不动,一回头就要停下。为什么?就是舍不得班长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冰冷的雪地里啊!也不知边爬边走了多久,我们三人又不约而同地返回了班长“睡”的地方,心里还幻想着他会醒过来……然而,当我们返回时再看班长时,雪已经覆盖了他的身体,连那身绿色的军装也完全看不见了。

  这是我们最悲痛的时刻,但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,或许是因为伤心到了极致吧。

  突然间,副班长罗强倒下了,倒在雪地里……

  “副班长!罗强……”我和陈卫星赶忙将他扶起。当时我们心里只有一个念头:班长不在了,副班长必须和我们一起闯出去!于是,我和陈卫星使尽最后一点力气轮流背他,另一个人则在后面抬着他的腿……这样又能走多远呢?很快,我和陈卫星都筋疲力尽了。

  罗强就这样安静地在我们面前闭上了眼。这一次,我和陈卫星已经没有了眼泪。我们彼此对视了一眼,却什么都没说。陈卫星朝我摇了摇头,似乎在告诉我,他也坚持不住了。我忽然感到一股沉重的责任感涌上心头,我必须和他一起闯出去,即使是背,也一定要背他出去。不知道哪来的力量,我就这样背着他走了一段,又扶着他一起走了一段……

  后来,我走着走着,最终也倒下了。

  我不知道陈卫星倒下了没有。我昏迷过去了……

  当我醒来时,发现身边有一位哈萨克族的老牧民——我们得救了。

  “陈俊贵!”是陈卫星在叫我。啊,他还活着!我们抱在一起,不知道哭了多长时间,直到部队的战友把我们带回去……

  陈俊贵讲完自己的故事,长长地叹了一口气,对我说:“后面的事你肯定知道。我班长郑书林和副班长罗强被追记二等功,《解放军报》等都作了报道。陈卫星的左脚趾头全被冻掉了,被定为二等甲级残疾。我右腿的肌肉部分被冻死,陆续住了三年医院,最终被定为二等乙级残疾。我们两人后来都退伍回了老家。我是在1984年离开部队的。”

  然而,离开部队后的陈俊贵并没有放下战友们的事,他做了一件常人都做不到的事:带着全家,从辽宁老家,重返天山,为那些死去的战友守墓,而且一守就是40多年……

  我问他为什么能做到这样。他轻描淡写地说:“我这条命是班长救下的。他当时让我吃那个馒头,就等于给了我一条命。如今我有了家,有了儿子,是世上最幸福的人。我永远不会忘记班长对我的恩情。也不想让我们的那些牺牲了的战友孤独地留在天山……”

  东北汉子一字出口,成了终身的行动,而且连自己的儿孙都跟着他走上了一条英雄守英雄的路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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低 调 做 人, 高 调 做 事 !
用最初的心,做永远的事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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被誉为“中国最美公路”。

然而壮美风景背后,

是168位烈士的牺牲

与无数筑路者的艰辛。vO] õ©Ñ{bbs.lianzhong.comóùߌS§ŠrSâ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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