葛玲:又读《孔乙己》 [复制链接] 查看:3017回复:2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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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:葛玲

假期读书,推荐学生阅读鲁迅先生的《朝花夕拾》。为了跟上学生的脚步,我也顺便重读了先生的《呐喊》。

打开书,不太遥远的故事、熟悉的人物扑面而来:看似有被害妄想症,实则人间清醒的狂人、可笑又可悲的孔乙己、细脚伶仃的圆规似的豆腐西施杨二嫂、善于自欺欺人,自创“精神胜利法”的阿Q、爽快淳朴的农村少年双喜、阿发……每一个形象都精彩独特,深入骨髓。重新读下来,那个迂腐的旧式另类读书人孔乙己依然令人唏嘘不已。

小说中的孔乙己无疑是个悲剧人物。

在两千多年的封建社会里,阶级排序为“士农工商”,“士”是官僚社会的统治阶级,而读书人是官员的后备力量。“学而优则仕,那个时代,读书,跨入官僚行列,成为统治阶层的一员,改变的不仅仅是自己一个人的生活状况,甚至还有一个家族的社会地位。所以,《儒林外史》里的范进中举后会喜及而疯。

多数人把读书看作上升阶层之路,只盼十年寒窗苦,换得一举成名,天下皆知。从孔乙己坚持穿长衫来看,他无疑也是为自己选择了这一条路,只可惜他是科举路上彻底的失败者。

从小说中“一部乱蓬蓬的花白的胡子”来看,孔乙己已是一个老者了,却连科举考试中最低级别的秀才也未曾考中----“你怎的连半个秀才也捞不到呢?”这句话最戳孔乙己的心窝子,考不中秀才,无疑是对一个读书人最大的否定,于是“孔乙己立刻显得颓唐不安”。

孔乙己能读得起书,他少年时的家境应该是不错的,至少是个殷实人家。无论什么时代,读书都是一件烧钱的事,贫穷人家的孩子哪里能读得起书。除非天生聪颖而志坚,像范仲淹那样的。很显然孔乙己不是此类孩子。

读书人不事生产,尚且厚实的家产在孔乙己多年只出不进的读书生活中逐渐消耗殆尽。

读书无望,多年埋头苦读,不问家事的生活,孔乙己还丧失了最基本的谋生的本领。不会种田,亦不愿和咸亨酒店里的短衣帮一样打短工,放不下读书人的清高。他何以为生呢?

“孔乙己原来也读过书,但始终没有进学,又不会营生,于是愈过愈穷,弄得将要讨饭了。”如果孔乙己考中了秀才,他倒可以以教书为生,但是他没有。不过孔乙己还是有一门可以谋生的本领的----替人抄书,因为他写的一手好字,这算是读书给他带来的唯一的好处了吧。这样一来虽然生活不会富有,换一碗饭吃还是可以的。如能以此为业,养活一家人,贫寒却安稳地生活下去,倒也能和那些短衣帮一样,傍晚下了工到咸亨酒店买碗酒,站着喝完回家。

很可惜,孔子没有读书的命,却得了读书的病,不但不会营生还好吃懒做,消极怠工,甚至连雇主的笔墨纸砚一起卷走,消失不见。这样的佣工,谁人敢雇佣?孔乙己唯一一条能靠读书谋得的生路被他自己堵死了。

失去了抄书职业的孔乙己还做什么呢?文中没有交代,只有这样一句话“孔乙己没有法,便免不了偶然做些偷窃的事。”偷窃,无论是在什么样的社会里都是一种违法且耻辱的事。咸亨酒店里大字不识的短衣帮都不会去做,孔乙己一个读书人竟然会去偷窃,真是有辱斯文。这是堕落到何等地步!要知道古代的读书人,修身养性甚至比做学问重要,对品德的要求是第一位的。

始终不肯脱下长衫的孔乙己,在日渐贫穷的生活中逐渐把读书人的节操忘得一干二净了。无怪乎鲁迅先生“哀其不幸,怒其不争”了。

所以在被咸亨酒店里的酒客取笑时,孔乙己只能用书中学到的“之乎者也”之类别人听不懂的话,为自己这一不光彩的行为做着无力的辩解,回应着酒客们无甚恶意的取笑,这大概是孔乙己所读的书为数不多的用武之地吧?但一句“君子固穷”说的毫无底气,只是给单调无聊的咸亨酒店带来一段快活的空气,给世人留下一句“窃书不能算偷”的笑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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轮回已千转,谁又再追忆那浅淡过往呢,徒留尘缘叹;静待下一季雨天,不再追寻你足迹,黙然安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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最终因为大胆偷到丁举人家里,孔乙己被打断了腿,无钱医治而亡,贫穷潦倒的一生结束了。能让鲁镇人记得的,也只是“孔乙己还欠还欠着十九个钱呢!”喝酒的照旧喝酒,咸亨酒店的生活不会因为少了孔乙己而有什么不同。“孔乙己是这样的使人快活,可是没有他,别人也便这么过。”

不过尽管穷得只能站着穿长衫喝酒,孔乙己依然不乏善良的本性。得知店里的小伙计读过书,很恳切的教小伙计写“茴香豆”的“茴”字,极高兴的告知茴字的四种写法。虽然此事以小伙计不乐意搭理他而告终,从作者的遣词造句里----他“很恳切的说道,不能写罢?……我教给你,记着!这些字应该记着。将来做掌柜的时候,写账要用。”“茴字有四种写法.....”----我愿意相信这是孔乙己真诚的想要教小伙计识字,而不是故意卖弄自己的学识。

贫穷的孔乙己还舍得把自己为数不多的茴香豆分给孩子们吃。茴香豆是孔乙己仅有的下酒菜,孩子却是别人家的,他可以自私一点,盖紧碟子里的茴香豆,也无可厚非。咸亨酒店里的酒客那么多,这些孩子可以向别的酒客讨要啊。

但他的友善,却让孩子们一而再再而三地讨要。然而,这一善意的“分豆”,并没有被人认可,人们津津乐道的是孔乙己伸出五指将碟子罩住的吝啬,一句“不多不多!多乎哉?不多也……”则成了酒客们茶余饭后的谈资。更可悲的是,当他需要“讨要”时,却没有任何人愿意去善待他。

孔乙己半生追逐功名,年少时一定也有“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”的宏愿,一定也曾踌躇满志,梦想光宗耀祖。然而从稚龄学子到胡子花白的老者,读书梦破碎了,却不能面对柴米油盐的现实,在这个热闹的世界里找不到自己的位置,他注定是一个被时代抛弃的人。

这样的孔乙己,可笑可怜而又可悲。他是底层读书人的代表,前途无望放却又放不下读书人的身份。穿不了长衫,也不愿与短衣帮为伍。上挤不进主流社会,下融不入底层阶级,孤独而无助地生存与社会的夹层中,最终从一个读书人沦落成了窃书人(应当还窃过别的,仅仅窃书的话是不会被人把腿打残的),直至生命潦草的终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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鲁迅先生小说中的人物大多是有原形的,如《药》中的革命者夏瑜隐喻“鉴湖女侠”秋瑾,《故乡》中的闰土,是鲁迅先生少年的伙伴。那这个行为怪异可笑的孔乙己又是谁呢?

我上网查询关于孔乙己的原型,有几种来源。据鲁迅先生的友人回忆,生活在绍兴的一个姓孟的读书人,人称“孟夫子”的,和另一个读书人“亦然”先生,都和孔乙己的行为如出一辙。

孟夫子曰“窃书不算偷”,“亦然”先生为生计不得已去卖烧饼油条,不肯脱下长衫,也不好意思大声叫卖,只是跟在别的小贩后面,待人家的吆喝声落下来之后,低低的说一句“亦然”。行为令人啼笑皆非,因此得到了一句“亦然”先生的美称。“亦然”先生卖完烧饼油条就去咸亨酒店要一碗酒,一碟茴香豆。小说中的孔乙己喝酒吃茴香豆的情景,就是“亦然”先生在咸亨酒店的真实写照。

看来,鲁迅先生是把自己所见的落魄文人生活情境,全给了孔乙己一个人了,毕竟“艺术来源于生活而又高于生活”。周作人曾说,“鲁迅用孔乙己的故事,差不多就写出了这一群人的末路”。孔乙己就是“这一群人”的代表。

活成笑料,绝非孔乙己所愿,这是一群旧式读书人的悲哀。今天我们依然要求孩子好好读书,考一所好大学,找一份好工作,出人头地,生活安逸。但并不是每个孩子都是读书的料,如进不了学的孔乙己一样的孩子依然存在。家长是否应该少一些“鸡娃”,接受孩子的平凡,在学习的路上让孩子量力而行,一生健康安乐,有一份谋生的能力足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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