秋声序文字 摄影：书颜
躺在黑暗的夜色里，于寂静之处听雨，我敏感地觉察出夜雨绵密的韵脚，落在满地的落叶上，于是这万千落叶安静地躺在黑暗夜色中，就有了声响，这每一片落叶上，都是激荡着雨声潇潇。窗外清凉的夜，远离了红尘烟火，也许，唯有这每一场静谧到极致的绝响之外，这颗心，才能体察秋声之妙。
假如我是一个音乐家多好，我一定会呕心沥血，写一首曲子送给秋天，我要用每一个清凉的音符去赞美每一片秋水长天里、落霞孤鹜齐飞的人间美景。假如我是一个画师多好，我一定会拼尽毕生的才学，为这个秋天的斑斓与荒芜，调好每一笔颜彩。我写不出完美的句子来描述秋天，于是，每一个落叶纷飞的黄昏，我坐在檐下的躺椅上，闭着眼睛去听，秋风过耳，秋雨成珠，秋野如画，秋云绚烂。
既然没有才能去赞美，那就闭上眼睛，用耳朵去接近秋天吧。耳畔尽是遍地金黄色的熟透了的声音，这样的时刻，我的心，距离秋天，最近。
秋之妙声首先莫过于廊下叶落如雨。你且听取，西风穿过林梢，白杨的叶子哗啦啦地响彻世界，就像某个静寂的夜晚突然降落一场急雨，由远而近，雨声忽而稀疏得若有若无，忽而稠密得繁弦鼓张，黑暗中，这颗心，和着这金声玉振的旋律，一起一伏地共鸣。从浩渺天宇到屋檐之上，亦激荡起杀伐之声。听得入神入寂灭之境，懵懂之中，真的是一场暴雨一般，直至某一刹那，睁开双眼，仰头看去，黄叶飘落，清影缭乱，凛冽的阳光刺痛了我的眼睛。
我也曾于床下蟋蟀的琴声中，品鉴过秋声妙韵。秋夜凉窗，风声忽远忽近，院子外面还有窸窸窣窣的声音，似乎是虫吟，又仿佛是风吹草叶的声音。就在这妙绝的一刻，床下的蟋蟀开始演奏它夜的协奏曲，那声音和窗外夜色中无数的蟋蟀声，连成一片，此起彼伏，就像暗夜里一盏接一盏依次点亮的萤火虫，这声音和月下的水雾一起缭绕弥漫，我躺在黑暗里，只觉得这清亮的蟋蟀声，是这个秋天里最美的声音。这样的烟月苍茫之下，我多想一身白衣的淡影，游荡在斑驳的树影里，看水底月、柳外楼以及虚籁村落的宁静安详。
我是想写一首曲子来歌颂秋天的，黄土平原上，烈日暴晒出泥土的清香，成熟的大豆和玉米远离市井喧嚣，让行吟的诗人，舍不得咏颂任何一个流于庸俗的句子去亵渎它。我想，唯有陕西西安本地的陶埙吹出的忧伤和激昂，才配得上这样的秋声秋色吧？只是一枚陶埙悠悠地吹，顶多用木鱼和韵伴奏，再不要一管一弦的衬托了。
当黄叶飘落如雨的时候，我喜悦的眼睛里突然蓄满泪水。天地大美，都在斑斓之外。物相我相，本就虚无。我拾起一片落叶，看着这熟透的黄色，于是，须臾之间，洞悉了大自然寒暑轮回的因果。
你会和我并肩而行，走一段荒草萋萋的路，于群星璀璨的夜，去听这素秋之声吗？这寂寥之外，有一颗被阳光温暖过的心，等你靠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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