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的时候,江南于我而言,恰似白居易笔下所描绘的“日出江花红胜火,春来江水绿如蓝”那般,虽有些模糊,却令我深怀向往。恰似听闻放学铃声响起,背起书包归家时的心境,在嬉闹中相互追逐,而后慢慢各自散落在各个路口,那屋顶上袅袅升起的炊烟,仿若邻家妹子头上的麻花辫。
再长大些,我的江南成了春天雨中黛蓝的湖水,略显朦胧。“忆江南,烟柳画桥间。水巷悠悠摇橹过,粉墙黛瓦映青莲,风软意缠绵。油纸伞,细雨落如弦。曲径通幽寻古韵,繁花似锦醉流年。”于这般朦胧中,既有些许伤感,亦怀有几分期待。或许,江南本身便是一种心绪,亦是一场梦境。
青铜锁,那是彼时她在玩联众时的网名,看似极为安静的一个名字,可玩起游戏来却老是咋咋呼呼的,动不动就叫嚷:“虎哥,我被别人欺负啦,赶紧来帮忙呀。”急忙撂下所有工作上线,却发现原来是她升级时被人剃了光头,或是玩飞行棋时被人炸了飞机。无可奈何,摇摇头也只能罢了,继续陪她疯陪她闹,日子就这般不紧不慢地随着岁月流转,而我们也因着种种缘由,各自回归到原本的生活,离开了联众,亦离开了彼此。
这些年,每临草长莺飞之际,我都会去往一趟江南。我知晓那张笑脸存于江南,那里有她的味道与气息,可我每次皆失望而归,江南依旧是江南,联众也依然是那个联众,然而却没了她的丝毫消息,那张笑脸逐渐模糊,如同那屋顶上袅袅的炊烟。
每次归来我都暗暗自问,我的江南,究竟是何种模样的江南?是江南变了,是联众变了,亦或是我们都变了?于心中,我的江南应是一种灵秀、一份温情,是人于自然中的和谐融洽,是在细微处的完美无瑕。然而这些年来,一直沉溺于物欲的追逐之中,不但离开了联众,更是失去了那张笑脸。
前几日,我再度来到江南。放下行李后随意走向酒店旁的巷子,她的身影又在眼前浮现,抱着我的胳膊去寻找那家最为正宗的鸭血粉丝汤。行走在狭窄的巷子里,漫不经心地朝着青石板的尽头缓缓迈步。忽然,我的目光被一样东西牢牢吸引住,在一户人家紧闭着的两扇斑驳的木门上,竟然挂着一把更为古老的青铜锁!我走上前去,怔怔地凝视着这把青铜锁。它长长的斜挂在门上,历经无数风雨,虽有锈迹却仍未失其原本模样。
青铜锁,你所锁住的究竟是什么呢?你总是这般沉默,岁月在你的脸上,写满了落寞。而你,却只是轻轻一声“啪嗒”,拒那身外世界于门外,坚守着那份宁静,固守的是一分信念,一分责任,或许,你更为渴盼的是一把开启心灵的钥匙。而那把钥匙,在你身边。
已是清晨,窗外开始下起了沥沥细雨,空气亦更加迷朦。若有若无的,眼前又浮现出那张笑脸。亲,你的城市我来过,已然足够。往后余生,你若安好,便是晴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