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雨寄北
（一）
余华说:多少度的酒，才配得上我突如其来的心酸。多大的委屈，才能让我想起你来就流泪。今时今日，在灯下读书的我，有着同样的感受。窗外，大雨滂沱，雷声轰响，闪电蜿蜒。这样的时刻，我总是心神不宁。在人间的另外一个地方，你是否安好。我手持一盏灯笼，穿过帐幔飞扬的窗户，点一炉沉香安神。
沉香能够带给我安静平和，是令我极度眷恋的感觉，一如曾经你带给我的。我总是忍不住的回望，从最初的邂逅，到这一程缓缓行来。
我是一个网络编辑，由于工作的关系整天流连于网络。我是从年长的总编那里得知联众世界的。当时她引用了《北京人在纽约》开篇的第一句话来形容联众——如果你爱一个人，带她去联众，因为那里是天堂;如果你恨一个人，送她去联众，因为那里是地狱。我不知道，如果未卜先知后来将会遭遇的种种，是否还会义无反顾地开启这座红房子的大门。
由于是文科生的缘故吧，我对棋牌类游戏并不擅长，只能玩一些休闲游戏。比如海战棋、拼图、俄罗斯方块之类的。很小众的游戏，没有熙熙攘攘的人群，安静到很多的时候房间里只剩下你我。即便如此，很长时间内我们没有任何交流。
爱美是女人的天性吧，折腾秀是我热衷的事情之一。你还记得你对我说的第一句话么？是在拼图游戏的大厅。你说，今天不开心么？我希望你快乐一点。有空的话我来陪你玩一局。因为说了很多很多的话，所以我们都没有在限定时间内完成拼图。至今我仍然记得那一局没有拼好的图，七零八落的。那一天我穿了淡忧翠香。也许故事一开始就预示了结局，我却浑然不知。
一朵花开得再美，也是寂寞的，哪怕一旁有人成群结队地簇拥欣赏着。但如果有人能够愿意守候停留，能够听懂花开的歌唱和花落的叹息，那便不同。你成了我生活中很重要的一个部分，看不见你的ID总觉得心里空空的。是望极春愁，却更在春山外的迢递空旷。
“你有女朋友么？”这句话一出口便是错，是我不该主动涉及现实。我有一个女儿，三岁了。你很坦白，我顿时语塞，用仓皇离线掩饰自己的狼狈。几分钟后又重新登录，你还在。你说，给我你的电话。你是温文尔雅的，第一次这么直接霸道。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手指不听使唤的把手机号码飞速的打出来，并片刻不停地发了出去。
你的电话立刻跟过来，你说再不能接受眼睁睁看着我在你眼前消失。迷恋一种味道、依赖一个人都等同于吸 食精神鸦片。明知是错，但我依然沉溺于你每日的陪伴、你的关爱、你的晚安。迷恋将我的时间分割成十二时，一时一时，时时动心。
而理智却又在另一端告诉我，如果一件事从开始就是错的，我们就不应该奢望能有一个好的结局。离开钢筋水泥的城市，离开虚幻迷离的网络。我暗自祈望这一个转身，我可以彻底和你告别。
（二）
拨动手中的念珠，耳边的经咒悠扬，经幡飞舞，风推开窗户，吹来凉凉的湿气，我闻到了迷人的青草香。
忽然收到你发来短信，我现在在拉萨，空气中飘来一缕檀香，就想起你。这些天还好吗？戒毒哪有那么容易。我将落脚的小镇和旅店门牌号码发给你。你来了，于是便有了我们的不期而遇。你伸出手牵住我的，我们之间没有一丝丝陌生。那是我这一生也无法走出的画卷，一帧帧在魂牵梦系间隽永。
想起你在篱舍炊烟处，抱着带着露珠的青草去喂牛。平淡的日子，被米香的味道晕染出诗意。我曾与你，在偏僻的村落，避世而居。那些不理世事的时光，你和我无忧无虑的，在满天繁星点点下闲坐，小小的木桌上，酥油茶奶香四溢，你手挥着蒲扇，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天。
我想前世，我们一定就是这样生活在一起。
返回城市，你给我们的联众秀盖上了醒目的“已婚”。无论再忙，你也会尽力抽出一小时时间陪我游戏。对了，一直想告诉你海战棋这款游戏已经下线了。我们经常会谈及你的女儿，发照片给我看，那个可爱的小人儿在长相上继承了你的全部优点。同时，我们又都小心翼翼地对你的她避而不谈。
我开始熬夜，有时候是赶工作上的稿件，更多的时候仅仅是睡不着。搜集了许多你的城市的资讯和图片，把它们分类整理好存在笔记本里。车水马龙的街道或者安静的万家灯火，想着你就在那座城市工作生活着，距离我却是山高水长的遥远。经常会走在路上恍惚，眼前的人潮汹涌或晚霞满天，分明是我看过的你所在城市的图片种种。
考研吧，不要多么一流的学校，只要能在你的城市便好。
（三）
心中住下了你，我居然惧怕生老病死，我居然舍不得蹉跎岁月。你是否同样牵挂着我的冷暖？心中住下了你，再艰苦的日子，我都有足够的勇气面对。想起了你，我常常不禁微笑起来。我心酸而又甜蜜的牵挂啊！总是想着，有那么一天能穿过世风与悲喜，去看你。
第二年夏天，我如愿以偿的拿到了录取通知书，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告别父母，奔赴你的城市。你没有我想象中那么欣喜，我知道我让你感受到了压力，我懂你的顾虑。我只是想爱你，我不会打扰你的生活。因为太过在意，委屈便轻易红了眼眶。你轻轻地拍着我的背，用指尖拭去我眼角的泪。
在你的公司和学校之间租下了一套很小的公寓，用心地布置成家的样子。你经常来看我，陪我看书、散步、玩联众，做饭给我吃。虽然短暂，却是我此生最旖旎的时光。
幸福，是晴朗的冬日午后，十指相扣，说着天气和日常，比如天可真蓝，阳光可真好，有一群鸟儿飞过天空。是春和景明的假日，繁花似锦，碧水悠悠。你拥我入怀，且行且停，窃窃私语。我指着微风拂过的柳条，你在我耳边轻轻说烟柳画桥，风帘翠幕。是悠闲的初夏黄昏，自在的云朵在天际游走，还有绚丽的晚霞。
深情，是我望向你，满眼的倾慕和依恋。是我外出时，你殷切的等候。是我疲倦时，你伸开的手臂，拥我入怀。是我不安时，我的手放在你摊开的掌心里，再慢慢握拢。是亲昵时，我躺进你的怀里，我的脸就贴在你的脖颈上。是你攀越高峰时，我在你身下的呻吟和颤抖……
是怕我贪心吧，你开始有意无意的提及你的妻。每每这样的时刻，我就会警醒，就会觉得荒唐。她才是你的爱人，我又是谁？其实距离的接近，我已经收敛了很多。从不敢主动打电话或者发信息给你，属于我的权利只是漫无边际的思念和等待，没课的时候便只能挂在联众等你。当你再一次故意在我面前用大量美好的词语形容你的妻，我第一次怀疑自己所做的一切是否值得。那次也是我们相识以来第一次相对无言、不欢而散。
（四）
从盲目到清醒，爱情世界里亘古不变的遗憾。你很久没来，你不再说爱我，而他适时闯入。虽然我知道，我只是无措和赌气。
你再来的时候，是个深夜。我正和他在联众世界打台球，球桌上了锁。十五颗球整整齐齐的码着，纹丝未动，满屏暧昧的对话。我手足无措，想要点退出已来不及，慌乱中到处找电源想直接断电。你盛怒，一把将我从电脑椅上提起来甩到床上。你不知道联众有一个命令叫一键清屏吗？感情游戏？我也是你感情游戏中的一员吧？
我磕磕巴巴说着苍白无力的话，想要渲染一下自己日复一日的无助，却不知觉中把自己渲染成怨妇。你只是冷眼看着我，然后摔门离去。我在窗口看着你的身影在黑夜中消失，却再也没有勇气呼唤和挽留。我知道我走不近你了，再也走不近。
如果用倾诉和眼泪换来你的敷衍和疏离，我宁愿选择破碎。我们都是唯美主义者，裂痕横亘在你心里，我自知没有能力修复它。即便因为无助游离了一下，待你之心从不曾有丝毫改变，这份爱如若连你都不懂，便更是无人可以理解了。只是昨日与今宵的我，在你心中已是云泥之别。
但我依然试着联系你，想要解释一些东西。没有你的眷恋，感觉自己就像冬天的树皮，一层层干竭脱落，却再没办法风生和水起。你不给我解释的机会，从此对我不闻不问。我挂在联众我们以前一起玩的游戏里，一夜一夜，夜夜忧伤。
如果不是没有抓紧你的手，如果不是我们在人间走散，此刻，纵是雨骤风狂，我们也会坐在窗前，守着一盏灯，守着我们两个人的岁月静好吧。人海茫茫，如何才能与你相遇，我忧心忡忡，丢失了你，我丢失了生命中最珍贵幸福和快乐。
（五）
这个雨声淋漓的夜晚，想起了你，我莫名地心酸，当初的你我，心思那么单纯，只是想守着彼此，日日都能相见而已。总是祈求老天，让我们的缘分能结得深一点，再深一点，让我们舍不得离开彼此，让我们贪恋彼此眼中最美的深情。
这个雨夜，灯火昏黄，我于窗前空坐到沉香成烬。回忆起我们相识的点点滴滴，真的是，这次第怎一个愁了得。
这段日子，把我们从开始相逢心动到现在陌路不闻，想的越来越明白，碌碌红尘，你是我心底仅存的一道清流。
此刻，爱人在北，我在南。你所在的那座城，在记忆里开出大片大片的花，积攒出隔世的香。联众的爱情，终究只能拥有，却永远无法过户。又有多少人在这里来了又去，走了复还，渡来一出出又流俗又清奇的相遇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