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曾捡到一束光,却在日落时还给了太阳
我总在煮咖啡时听见门铃响。我握紧滚烫的玻璃壶,看着黄昏在琉璃台上投下菱形的光斑,恍惚又见你举着牛皮纸袋冲我笑:"红豆包买到了,趁热......"
你设计的陶瓷风铃在阳台摇晃,那些铃舌上雕刻的橄榄枝,是你听说我大学时抑郁休学后,特意去景德镇学的陶艺。记得在建筑系资料室初遇那日,我正躲在书架阴影里吞抗抑郁药,你抽走我手里的《癫狂与文明》,把沾着咖啡渍的《建筑十书》塞过来:"你看,古罗马人在混凝土里掺火山灰,裂缝反而成了勋章。"
八平米的出租屋总漫着松节油的味道。你发现我总盯着斑驳墙角发呆,便用雪弗板做了个微型建筑模型,说这是我们的"解忧博物馆"。那些承重柱里嵌着我撕碎的病历单,挑空层摆着摔碎的药瓶,你在穹顶处装了盏会旋转的月亮灯。"当所有痛苦都成了展品,"你转动齿轮让我看光影变幻,"它们就再也伤不到你了。"
前年深秋我旧疾复发,整周蜷缩在你设计的飘窗里。你凌晨从工地赶回,外套上沾着夜露,却变魔术般掏出热腾腾的醪糟汤圆,并温柔的喂我吃下所有的汤圆。
此刻我摩挲着被你修补过三次的陶瓷杯,杯壁内测还留着你的指印。去年惊蛰你冒雨去工地,说好回来给我带巷口的红糖糍粑。电话响起时,电磁炉上煨的汤正咕嘟咕嘟冒泡。那场暴雨带走的不仅是红糖糍粑,还有你。从此你的工具箱成了我的梳妆匣,水平仪里盛着珍珠耳钉,墨线盒藏着褪色的发带。
暮色漫过你设计的镂空砖墙,在客厅地板上织出十字海棠纹样。我忽然看清这些年你如何将爱铸成榫卯:带我去工地看爬山虎吞噬脚手架,教我用环氧树脂封存凋谢的玫瑰,把抗抑郁药分装进印着早安问候的药盒。那些被你揉进日常的救赎,远比心理咨询室的安抚更熨帖入骨。
我轻轻转动你留下的建筑模型。混凝土立柱里的千纸鹤突然簌簌作响,展开的翅膀上写满你偷抄的聂鲁达诗句。原来最深沉的光明,是有人愿做你永不打烊的港湾,直至成为你本身的血肉。
咖啡温了第三遍,我对着空气举起杯子,此刻的咖啡比所有喝过的咖啡都难以下咽,我却还是一口接一口。原来有些人的存在本身就是光源,即便归还给永恒的黑夜,视网膜上仍烙着灼烫的残像。就像此刻穿透云层的最后一缕夕照,正把你的样子,温柔地拓印在我颤动的瞳孔上。
夜色吞没最后一缕霞光时,陶瓷风铃唱起你改编的安眠曲。我安详的闭上了眼睛,我知道我就要跟你重逢了。
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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