联众飞行棋室的界面，像一张褪了色的江湖星图，四色跑道在老式电脑上泛着幽幽的荧光。二十又七年前的每个夜晚，四个光标在这图上此起彼伏，跟夜枭似的守着，等着骰子点数带来那点儿说不清道不明的江湖缘分。那会儿的我们哪能料到，这个非得连摇几个“6”才能出山的游戏，早就把互联网江湖最初那点子甜蜜和遗憾，给算得明明白白。一、远看山有色
初时的网友--北京程序员"夜航船"总在凌晨两点上线，恰巧我初接触互联网，有着旺盛的精力，经常与其匹配，一来二去便熟了。他习惯在四架飞机停在机坪时，说等待起飞的过程像极了调试代码时的焦灼与期待。当骰子终于跳出期盼的数字，他会突然在对话框里打出一串乱码——那是他自创的庆祝代码，在灰蓝的聊天区炸开一朵像素烟花，留住了青山般的颜色。每次那朵烟花炸开，我们的默契又近了一步，相隔千里却又近在咫尺。
二、近看水无声
广州退休教师"木棉絮语"的飞机钟爱蓝色外壳的飞机。她常在等待掷骰的间隙，用繁体字讲述西关大屋的雕花窗棂，或是早茶桌上蒸腾的水雾。她是我在匹配同等级时认识的。与我不同的是，她总是像水一样温柔。每次门派比赛输了的时候，她轻声安慰的话语，低沉的语调，像是一层一层的涟漪，如水一般灵动，寥寥数语间我们的脾气就被消解在了水波里。
三、春去花还在
那些需要连续掷出二十次才能起飞的长夜，聊天框渐渐盛满细碎的光阴。我知道"夜航船"的猫爱吃薯片，"木棉絮语"收集了三十年糖纸，"碳酸风暴"暗恋邻居的麻花辫女孩。当某架飞机终于冲破封锁抵达终点，欢呼声里总会混着未竟的故事——就像春来又春去的花朵在风中喃喃自语，终究在时光的终点里留下了鑫香。
四、人来鸟不惊
如今的自动匹配系统早已消解了等待的意义，算法推送的玩伴如同速溶咖啡般即冲即散。可每当我看见年轻人对着秒开的游戏界面皱眉，总会想起联众飞行棋室里那些蓄满期待的沉默。那时我们为每个"6"雀跃，为每次击坠叹息，把人生际遇的隐喻藏在骰子翻转的脆响里。那些未抵达终点的飞机依然悬停在记忆星图之上，机翼折射着二十七年的月光，提醒着曾有人愿意用整夜守候，等一个终会在六点亮起的星辰，等待一个不确定的春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