恍恍惚惚觉得爸爸刚走了没多少日子,转眼就一年了吗?接到姐姐的电话,跟我商量什么时候去墓地给爸爸过周年。老伴嫌弃了我一顿不记事后说:“长周年,短五七,不长不短过百日。多个几天都行,你跟姐姐订日子吧,我去买祭品”。
每次祭奠父母,祭品都是老伴操持,姐姐负责定鲜花,我虽是主祭,倒是净擎现成的。
妈妈身体不好,多病多灾的,走的早,2009年9月11日刚刚80岁就去世了。妈妈走了以后,骨灰一直放在烈士陵园的奉安堂。2014年5月市里建设东城陵园,我们便商量着买了一块墓地,想法就是爸爸百年之后,将二老合葬。入土为安,我们去祭奠也方便些。
在墓地摆上贡品,奠酒奠水、磕头、焚烧池里烧过纸草、票子、元宝。仪式完成了,只是有些凄清,也没有多少伤感了。
爸爸活到95岁,最后的几年老年痴呆症(阿兹海默症)一年比一年严重,骂的姐姐不敢上门,两个保姆都招架不了他。最后的那些日子里,只认识我跟保姆小刘了。且已经不能下地,只能躺着或坐轮椅。
爸爸儿时家境赤贫,常听他和爷爷讲,他们爷仨(还有我叔父),抗战胜利前那些年,常年在外讨饭为生。爸爸会拉京胡,叔父唱小调,走村串巷要点残汤剩饭果腹。
那年头要饭的多,有些无良的大户人家就烦不胜烦,经常放出恶狗驱散要饭的。我爸爸有一次就让恶狗撕咬,小腿上留下了一辈子抹不去的深深疤痕。
抗战胜利后,我们家乡成为共产党八路军的地盘,爸爸1946年便加入了共产党,成了党的干部。此后几经组织调动,辗转各地为党工作。
所以,爸爸对党和毛主席的感情是刻在骨子里的。工作和生活中无论遇到何种委屈,他也没有任何怨言。文革时期,他被打成“走资派”,戴高帽子游街,他也始终不说半个不字。即便是他老年痴呆症已经非常严重了,仍然在心里把党放在第一位。
爸妈住的那个小区,几位老人经常搬个小桌,沏上一壶茶,扯个闲皮,晒晒太阳。我们多次劝他出去凑凑热闹,免得一个人在家闷着,他都不予理睬。
有次,我跟那些叔叔们说,让他们帮着劝他出来玩玩。一位叔叔去了,结果让他大骂了一顿。我就问他,人家好心好意让你去喝茶,你为什么骂人家?他说:“都是些白脖(非党员),我跟他们不一样,没话说,我只跟党员有话说”。
爸爸只是解放后参加了扫盲班,大字识不了半箩筐。但对读党报党刊却极认真,字不认识了就查字典,一本四角号码字典被他翻的烂糊糊的,就用牛皮纸粘了又粘,补了又补(那种字典后来买不到了,他只会用那个)。
他双眼都做了白内障切除手术,晚年眼神不好了,拿个放大镜看新闻,看国内外大事。老年痴呆症逐渐发展后,只要党和国家主要领导人没出面,就说今天没有新闻。
爸爸苦出身,长过肺结核病,做过前列腺切除术,膀胱结石、疝气等多次手术,晚年反而没什么大毛病,一口参差不齐的牙到去世前一颗也没坏。他95岁去世,原因是长时间卧床引发的肺部感染,多器官衰竭。
也许是小时候他对我过于严厉;也许是我长期伺候过他;对于他的辞世我事先早有思想准备吧,感觉告诉我不会像妈妈去世那样让我久久不能释怀。
几年间每次去祭奠妈妈,我都会伤心欲绝,哭的车子都开不了,以至于至今也写不出一点完整的纪念文字。我甚至觉得爸爸去世时,我可能不会哭。
事实上,爸爸在人民医院保健病房里去世时,我真的没哭。当时可巧就我一个人守在病床前,看到监护仪上的血压急剧下降,他呼吸急促困难,我赶紧去找大夫,大夫们正在科主任带领下集体查房,等赶到时,他已经完全失去了生命体征。
我顾不上其他,赶紧通知家人们,联系帮忙的同学们,联系殡仪馆,翻出事先准备好的寿衣,准备温水给他擦身子......一时间手忙脚乱。等姐姐赶到,忍不住苦泣时,从未对姐姐出过大声的我,竟然鬼使神差的对她发怒,不许她哭。
接下来两天,跑爸爸单位,给他写生平简介、准备感谢信;跑殡仪馆,安排告别仪式事项;接待前来吊唁的长辈和亲朋好友等等,顾不得其他,也顾不得静下心来想心事。
直到在殡仪馆司仪引导下,手拿长钱,为爸爸指路。喊:“爸爸上西南,爸爸跟着老爷老妈上西南”!看着水晶棺里鲜花簇拥的爸爸的遗体,我忽然感悟:我再也没有爸爸了,再也没有长辈亲人了!从此以后,我就是我们这个家族的长者,再也无处撒娇使小性子了,我的“老家”没有了!一时间悲上心头,浑浊的泪水涌上来,心像刀扎一样的疼。我声音嘶哑,泣不成声,晕头转向。多亏儿子在我身边搀扶着,才不至于当场跌倒。
爸爸,儿子不孝,您在世时没能多抽些时间陪你多聊聊,陪您到处走走。您在天国要改一改您那火爆性子,跟妈妈好好的相处。等过些年我跟姐姐年龄大了,跑不动了,不能到你们跟前祭奠了。我会按照您的遗愿,一个包袱背上您二老,把你们安葬到老家的那片林子里,让你们二老落叶归根。
2021年12月24日手机补写于中医院病房
这篇小文内容凄凉,更不符合征稿。不过要不是住院还真没时间坐下来写。难为版主看着处理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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